图书馆是传承人类文明、传播知识信息、开展社会教育的重要机构。革命先驱恽代英非常重视图书馆的职能作用，认为“图书室是传播文化的利器”，他不仅具有先进的图书馆建设理念，而且积极投身实践，为推动中国近代图书馆事业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打造家庭图书室，将私人藏书对外开放

恽代英出身书香门第，家中藏书丰富，自幼博览群书、文笔出众。在武昌中华大学读书期间，恽代英广泛阅读中外书籍，常到文华公书林（图书馆）借阅图书，也曾到外语学校阅览室参观。这些新式图书馆开放有序的管理方式使其深受启发，于是萌生了整理家藏的想法。1917年7月，恽代英与弟弟恽子强分工合作，利用暑假对家庭藏书进行整理，并取名为智育社图书室。

从智育社图书室的建设中，恽代英摸索出一套个性化的图书分类和管理方式：一是自创分类法，便于管理图书。即在传统经史子集的四部分类法基础上予以拓展，以学科为主对书刊按照经学、哲学、文学、科学、图表、杂志等类别进行分类，再辅以数字顺序、书名、册数、作者、价格等基本信息。二是编制书名索引，便于查找。书目依据汉字笔画顺序排列，同类图书用顺序号区分，方便书目查找。三是制定借阅规则，供他人借阅。四是加工图书，便于区分。每本图书均盖藏书章、粘贴标签，用以区分非智育社图书。智育社图书室建成后，恽代英称之为“此事终今夏一大成绩也。”

智育社图书室是恽代英精心打造的家庭图书室，虽为家藏，但对外借阅，冲破了当时私人图书“藏而不宣”的传统思想禁锢，开放藏书，传播文化，极具先进性。在图书整理中，他摸索出一套目录编制、图书分类、标签粘贴的清书流程，分门别类、有序规范，极具获得感。至此，恽代英每到一处，就想着开办图书馆。

创建社团图书室，学习和宣传新思想新文化

20世纪初，在新文化运动影响下，先进的知识分子纷纷通过组建社团的方式探寻救国救民的道路。1917年10月，恽代英发起创建了进步社团互助社，在青年中开展互助实践活动，后又倡议在互助社宿舍中建立图书室，购置书报。

1918年6月，互助社创办的启智图书室在中华大学校门口正式开放。恽代英主张“设公共图书馆以交换所有书籍，并公之大众”，号召社员捐书寄存，供人借阅，初具“知识共享”的先进理念。他身体力行捐赠智育社图书室藏书，允许外校学生借阅书刊。在藏书方面，恽代英认为相比于大部头的旧书，最近出版的杂志和新书更为重要，他用自己写作换取的书券购买最新的书刊放置其中。在管理方面，启智图书室定制了专用书架，编制图书分类目录，图书外借记录登记造册，个人寄存以供阅览的图书加上特别标记，以便他日归还书主。在服务方面，内容和形式都有所创新，设立了书报代售处，推广《新青年》《新潮》《新教育》《新中国》等进步书刊，兼具书店的功能。启智图书室规范管理，秩序井然，学生乐于在此读书自学，新文化报刊更是吸引青年学生来此借阅，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深受欢迎。恽代英在日记中提到：“即如本校的文化启智图书室是个很大的帮助，许多人都承认他。”

在启智图书室的带动和影响下，上海同济医工专门学校的学生将私人书籍陈列在一起，供人阅览，后逐步演变为同济大学图书馆。此外，武昌的启黄中学建立了启黄图书馆，汉口商人建立了书报阅览室，大大推动了武汉地区新文化的传播和图书馆事业的发展。

经营图书馆式的书店，推动马克思主义的传播

1919年五四运动的浪潮席卷全国，6月，全国学生联合会在上海建立，恽代英起草了《武汉学生联合会提出对于全国学生联合会意见书》，基于互助社和启智图书室取得的成效和经验，明确提出“会所应设图书室”，帮助青年学生了解世界新知识和新潮流。在意见书中，恽代英制定了藏书规划，指出购书款应由会费支付；图书选购要围绕学生的需要，购置最新的书刊、新旧图书、重要的参考书；国内出版的杂志报纸应全部购买，国外出版的及其他新旧报刊，可按需购买、择优购买；号召捐赠图书，充实藏书。五四运动时期，恽代英追求书刊内容的先进性，认识到进步书刊是传播新思想新文化的重要手段，图书馆可以为青年学生提供学习和交流的空间，这些办馆理念在之后利群书社的经营活动中不断得以实践、逐步完善。

1920年2月，恽代英、林育南等创办了利群书社，用以宣传马克思主义。这是一个兼具书店和图书馆特征的“文化运动场所”，“不在营业，在于介绍文化”。书社依照图书馆模式，报刊开架陈列，学生可以自由翻阅和购买，“不买的人，尽可以在营业的地方观览，算兼办了图书馆一样”。利群书社书刊采购不以销售多寡作标准，坚持“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的差异化原则，主要售卖别处不易买到的、宣传新思想的书刊，包括《共产党宣言》《资本论入门》等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新青年》《新潮》等多种新文化报刊，借此凝聚起了武汉大批爱国青年。董必武、陈潭秋、施洋等都曾是书社常客，这里成为早期传播马克思主义和新文化的基地。

在利群书社的影响下，毛泽东在湖南长沙建立文化书社，随后南昌、重庆、开封等地也纷纷建立书社，极大推动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1921年6月，利群书社在军阀混战中被毁，1985年恢复重建，至今依然发挥着传播文化的作用。

革新学校图书馆，服务师生和教学工作

恽代英长期从事教育工作，高度重视图书馆在教学和研究中的重要作用与社会价值。1921年10月，恽代英应卢作孚邀请去四川泸州川南师范担任教务主任，致力于教学改革，革新图书馆也是重要一环。当时的川南师范图书馆陈旧封闭，重藏轻用。恽代英锐意改革，一是开放图书馆，新报刊实施开架阅览，图书允许外借，打破对小说的偏见，允许学生借阅。二是补充馆藏，申请经费支持。1922年，恽代英利用暑假专程赶赴上海为学校购置图书、教材和仪器。川南师范图书馆从封闭到开放，从存古到知新，文化氛围焕然一新。

恽代英走上革命道路之后依然关注图书馆事业。北伐战争期间，恽代英到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担任政治总教官，邀请魏以新担任该校的图书馆总管理员。恽代英给予购书经费并亲自拟定采购书单，使馆内藏书应有尽有、门类齐全，包含政治、经济、历史、哲学等不同学科，到访的知识分子和政治教官对藏书质量给予充分肯定，也受到学校师生欢迎，图书馆座无虚席。按照恽代英的要求，图书馆铅印图书目录、定制文华公书林尺寸的标准书架、采用最新的杜式（定友）图书分类法，这些做法堪称“专业”。在武汉时局动荡之时，他还特意叮嘱将全部图书以及书架等家具登记造册移交湖北省立图书馆。该校图书馆与时俱进、科学管理、注重保存，这些专业的做法很有先进性。

共建公共图书馆，推进社会文化教育

恽代英一直致力于社会教育事业，希望普及教育，振兴中华。1920年4月，恽代英推动成立了湖北平民教育社，并在起草的简章中提出建立“平民图书馆”“平民阅报处”。他认为建设图书馆、阅报处等公共文化服务机构对教育民众、开启民智尤为重要。

在泸州川南师范任教期间，除革新校务外，恽代英还致力于推进社会教育活动，积极创造条件，将建设“平民图书馆”的理念付诸实践。1921年，为更好宣传新文化和革命思想，在卢作孚的支持下，恽代英和萧楚女在泸州城内治平寺建立了报刊阅览室，俗称白塔寺图书馆，即泸州早期的公共图书馆。该图书馆是由寺内的大雄宝殿改建而成，一层为阅览室和借书处，二层为讲演厅及书店，每年约有1200银元作为常年经费，通过募捐购置了价值3000银元的图书。恽代英号召有识之士捐赠私人藏书，朱德将驻防泸州五年的个人藏书均捐赠给该馆。经多方努力，白塔寺图书馆藏书达10余万册，类型多样、中外兼有，馆藏中外文的科学读物、马列书籍、进步报刊等。在当时闭塞的川南地区，白塔寺图书馆对推动泸州文化发展、传播新思想发挥了重要作用。

恽代英热心倡导图书馆事业，一生中参与创建了多种类型的图书馆，广泛服务于文化传播和革命运动。他将自身对于图书馆建设的独到见解和先进理念不断付诸实践，有效推动了图书馆的改革与发展，成为近代中国图书馆事业的重要开拓者。

来源：《学习时报》2024年6月21日第12版